“嫁……妆？”
这本来并不陌生的词汇，在这个场合，由这个人讲出，让人感觉格外的诡异。
“没错，嫁妆，这就是我们【妆】的含义，也是我们存在的原则。不求回报，只是给予，徒做嫁衣。”
完全无法理解，艾江山，以及他所建立的江山城，在他的口中是别人的嫁衣。
“这到底，为什么……”
“因为我们是【妆】，仅此而已。”
艾江山的发言让我震颤，我自以为是的自称自己是【妆】，到头来是在往坑里跳吗。
“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。”身后的关世倾开口了。“说到底只是【妆】，献上一切也好，或者腐朽也好，都不过是【妆】。只要等待的人没有出现，那这个身份也就没有意义。即使真的出现了，选择视而不见还是献上己身，都在于自己。”
“这是参不参加自己决定的意思吗？那你们，这样究竟由什么意义，我不明白……所以我就这样变成了【妆】，然后我可以选择献上一切，也能视而不见？”
“【妆】的选拔比你想得要严格的多，起码在这的我和你身后的那个人，已经做好了为圣王奉上一切的觉悟。以我为例，只要那个人到来了，让我把江山城交给他也无所谓。”艾江山说着，随后看向我。
“至于你，之所以现在承认你是【妆】，也是为了满足那个人。既然他觉得有趣，那你就可以是【妆】……然后，最重要的是，你先于我们找到了他，所以你还是有成为【妆】的资格的。”
完全无法理解，这诡异的价值观，还有那离奇的觉悟。这到底是什么逻辑？虽然有些事情得到了解释，但其中的因果关联却匪夷所思。说到底，现在的艾江山连【O】都没见过吧，就这样对未曾相见的人下定了奉上一切的决心……我真的是活在现代吗？
……但即使是时代，也无法解释【O】的力量，而如果他的事迹是从唐代开始，那他难道真是一位从古活到今的神仙吗？
“居然是这样……那，那个人，真的是从唐代活到了现在吗？他真的是人吗？”
“如果谈及力量和智慧，那么圣王的表现确实超乎常人，难以解释。但如果从血脉种族的角度，他也确实是人，这一点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明显。”
“而且，严格来讲，他并非是从古时一直活到了现在。他会如同寻常人一样，经历生老病死。而事实上，我们所在的组织【嫁衣】，也正是他的女徒弟，在他死后建立的。”
“死后建立？他现在不是活着的吗？这一会儿死，一会儿活，到底是死是活？”
我一头雾水，艾江山的话让我越发的困惑，而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叹息。
“在这里，我们还是希望你对那个人抱有敬畏之心。”
听到关世倾的话，我闭上了嘴巴。
艾江山对这个插曲并不做出评价，继续说道。
“我们并不知道具体的由来，仅仅是流传下来相应的说法。他确实是会死去，老死，病死，被人杀死。然后他会重新诞生，成为某户人家的婴孩，再继续成长，生老病死。但他又仍然是他，因为他的记忆和力量不断被新的他传承……”
“这样不断的循环，不断的转生，故此，现在的我们也叫他【转生者】。”
“转生者……”我重复着这个称呼，浮想联翩。
这是一个多么具有现代幻想的称谓，但如今却真的出现了相对应的存在。即使时间磨尽了他的生命，他也可以由新生之资重新开始。既然继承了力量与记忆，那他的强大或许也就有了解释。生老病死于其而言，不再是贯穿始终的过程，而只是循环往复的片断……然而——
“转生者，那这个转生，究竟是他重新变成了婴孩，还是他的灵魂侵占了他人的身体？”
话一说出口，我就知道自己失言了，但好在艾江山并不在意——从我搬出了【O】以后，他对我就变得格外的宽容。
“也许两者都有可能，又或者两者都不对。于我而言能与他共生一世已是不易，又如何能够探究这些……而且说到底，这些只是我们口口相传的传闻罢了，真相如何，或许只有那个人知道，又或者，其实【他】也不知……”
对于艾江山的说法，我不是很能接受，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奉献一切的人，却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……简直就是愚昧的信仰。
“既然如此，他会不断转生，那你们怎么知道自己等待的是谁呢，能找到他吗？万一有谁知道了随便冒充，那你也会奉上一切？”
艾江山摇了摇头。
“如果真是他的话，没有人可以冒充，亲眼见过【他】的你，应该比谁都确定才对。”
“……”
“而且，基本上，我们只会等待，不会寻找。如果【他】不想被人找到，那自然谁也找不到他。而若如果【他】愿意出现，那便会留下蛛丝马迹。我们【妆】，唯一要做的，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，献上所有的力量。”
艾江山说着，眼神中带着几分狂热。
“就像你的到来，给了我们【O】的消息，让我知道【O】需要我们！”
“……”一时间，我无话可说。因为我知道，我来到这里，和【O】毫无关系，就连我自称自己是【妆】这件事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谎言。
但是我又想起，在前几次轮回者，【O】无疑是和艾江山这一势力相绑定的。也就是说，即使我不来这里，【O】也迟早会出现在艾江山这边。那从结果上来说，他们把我的出现当作【O】现身的征兆，倒也合理。
我现在也有点理解艾江山对【O】的执念了，那或许是类似于宗教崇拜的感觉。但不同的是，他所信仰的事物是真实存在的……故此他会比一般宗教人士狂热许多吧。
难以想象，既然身处现代的艾江山会对未曾相见的【O】抱有如此的热情。那昔日那个被艾江山收为弟子，同他朝夕相伴甚至为其建立【嫁妆】的女孩又对【O】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呢……说起来，被收为弟子的不止有女孩一人啊。
“好吧，我理解【嫁妆】是什么了。然后我还有个问题，既然女徒弟为了那个人建立了【嫁衣】，那男弟子呢？他就没有做什么吗？”
说出这句话，艾江山本来火热的表情随之熄灭，其阴郁的样貌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踩了什么不能碰的雷坑。
“那个男孩，为他建立了一个叫【觅亡】的组织……不过随时间的流逝，它和我们【嫁衣】因为理念不合而相互敌对。最终，伴随着圣王的隐去，这个组织也在不久前走向了消亡。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，其它具体的也就不清楚了。毕竟，这是另外一个组织……”
回答我的是老管家关世倾……听他所述，为何他们会怀疑我是【觅亡】并做出巨大反应也就有了解释——突然到来，并将他们信仰的存在视为背后的操纵者，自然会招致敌意。而信仰与操纵者的区别，大概就是两个组织的理念不合之处吧。
而且，见证了觅亡的消亡，这也和关世倾的称号【觅亡毁灭者】相符。但到底是自然消亡还是有人插手，从称号看来显然是另有隐情。
我自然不会直接不知趣的点明这点。
“如果【觅亡】因为那个人的隐去而消亡……那如果我没有来，然后那个人也不出现，那你们会怎么样？”
回答的依然是关世倾，此时的他从我身后走出，站到了艾江山的身旁，为他换上了一杯热茶。
“不会怎么样，也就是抱着遗憾度过平凡的一生，然后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能把组织传承下去……如果【O】一直不出现，也只能把那些东西当作故事给流传下来，然后逐渐被人遗忘它的真实罢了。”
老管家说着，他的表情似乎相当的感慨。
“我过去曾是【妆】，有幸找到了继承者，而且还能在有生之年证实了一直等的那个人确实存在……我已经没有遗憾了。”
“你想的话，可以重新捡起这个称呼，毕竟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。”
艾江山劝慰，关世倾点了点头。
“可以考虑，和其他人商量一下，我们还能坚持。”
我听着他们两人交谈，虽然早就觉得这两位不是老板和管家那么简单，但现在看起来，似乎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复杂。
之后，艾江山看向我。
“所以，作为带来圣王的信息的报酬，我们可以协助你。在确认你所说的魔王勇者确实存在的前提下，我们会有所行动。”
这一刻我大喜过望，然后，艾江山俯下身，从桌下取出了我先前所见的黑盒子，郑重的递给我。
“然后，如果你能遇到圣王，请把这个交给他。这样的话，即使没有魔王勇者的消息，我们也会行动。”
“至于是否要承担起【妆】的身份与责任，则在你自己。如果哪天下定决心了，那就来找我们吧。”
我接过了那个黑盒子，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，看向艾江山，头一次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友善。
我得到了艾江山的许诺。
一时间，各种复杂的心情涌上了心头。
不知从何说起，也不知如何形容，就是有种莫名的感动。
大抵就是，总算凭借着自己的意志，能力，当然还有很大的运气，完成了一件事。
就像婴儿学会了走路……我首次觉得，自己真的在夺回日常的路上踏出了一步……当然，相比讨伐魔王这样一个究极目标，这一步实在过于渺小。但无疑的，这给了我继续向前，走向终点的希望。
怀揣着这种心情，我离开了这个几度翻车的房间，之后在林浅陌的陪同下离开了江山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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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目送林浅陌将宋前程带走后，艾江山转头，看见自己的管家站在落地窗前，略显萧瑟。
他走过去，来到关世倾的身旁，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风景。
“会不会说太多了。”艾江山问道。
“不会，你尺度把握的很好。”关世倾微微抬头，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。
“即使【他】再也不出现了，【妆】也要存在，因为【嫁衣】，不仅仅是为了【他】而建立的……但幸好，【他】还在。”
“她既然出现了，那【他】自然也会在。”
对于将所知一切尽授予自己的老人，艾江山报以相当的尊敬。
“是这样的，是这样的……但是啊，他，【他】整整消失了两百多年啊……就连【觅亡】都消散了啊……”
关世倾感叹，眼角泪光闪烁。
“那么，那个男孩的话可以相信多少？”艾江山问道。
“他曾遇见过【圣王】，这肯定是真的……至于其它的，你既然承诺了，那应该已经有判断了——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了，我已经老了，该休息了。”
“好的，那就交给我了，我先走了……她已经等很久了吧。”
艾江山说着，对着那个背向他的老人微微颔首致意，随后就离开了。
留下的老人孤独的站在落地窗前，喃喃道。
“真的，可以见到【他】了吧。”
艾江山离开后并没有走远，而是来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。
如果宋前程还在的话，一定会为之后的事情感到震惊，愤怒，然后因自己被耍了而自怨自艾怀疑人生吧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，打开了门，看向里面——一位金发的青年静静的站着，就像是守护身旁的少女一般。那个坐着的女孩，他的女儿，艾欣怜看见自己的父亲打开门后，露出了甜甜的微笑。
“我的父亲，现在你相信我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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